北城墙外,秣陵河边。
一位老者头戴斗笠,手持鱼竿,端坐于垂柳之下,其身形仿若雕塑般沉稳,双目凝神,死死地盯着河水中那若隐若现的苇杆浮漂。
一名身着灰色布衣的年轻人提着钓竿缓缓走来,不急不慢地来到老者身边,蹲下身子问道:“王老爹,今日可有收获?”
王老爹扭头看了一眼年轻人,淡声说道:“虎子,今儿你来的晚了些。”
被唤作虎子的年轻人长得浓眉大眼,看年岁不过二十出头,长相虽谈不上英俊,却也五官端正,一脸憨厚模样。
虎子讪笑着挠挠头,“我娘昨夜咳嗽的厉害,我起夜煎了一副药,今早便起晚了。”
“唉!你娘这病啊……”
王老爹轻叹了一声,虎子便在他身边坐下,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包,打开后里面竟是几条鲜活扭动的蚯蚓。
虎子取出其中一条,将其掐成小段,熟练地挂在鱼钩上,抛入了河中。
一老一小未再言语,各自专心地盯着河面,等待鱼儿上钩。
没一会儿,王老爹浮漂沉落,手起之时一条拃长的小鱼被钓出了水面。
这会功夫,顾冲的身影从城墙豁口处出现,手中不知提着何物,奔着河边而来。
来到河边,虎子侧头看了一眼顾冲,两人对视之际,虎子轻轻点头,咧嘴笑了一下。
顾冲微笑回应,随后打开手中提袋,从中取出一团细麻线,一番忙活之后,抡起手臂旋转几圈,将麻线远远地抛入了河中。
紧接着,他又将麻线系在一根铁钎上,将铁钎牢牢插入地中,在麻线上方系了一个小铃铛。
虎子好奇地看着顾冲,疑问道:“这位兄台,你这是作何?”
顾冲侧头道:“与你们一样,钓鱼。”
“你既无鱼竿,又无浮漂,如何能钓得到鱼?”
顾冲呵笑一声:“随缘吧,愿者上钩。”
说完,顾冲在铁钎旁躺下,翘起二郎腿,用布袋盖在头上用以遮挡阳光。
虎子从未见过如此钓鱼者,居然如此悠闲,不由好生稀奇,转头问向王老爹,“老爹,他这是何方法?”
王老爹扭头看了一眼,不屑道:“你管得了许多,我垂钓半生,还从未听过有其他钓法,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。”
话音刚落,铁钎上的铃铛忽然响起,“铃铃铃……”
顾冲立即翻身起来,抓住细麻线向回拉拽,水面上顿时翻起一阵浪花,清晰可见一条大鱼儿正在水中不停挣扎。
虎子看得愣神,此时自己的浮漂也沉入了水中,他急忙提起鱼竿,一条小鱼被收入囊中。
顾冲将鱼儿拉拽到河边,手上稍加用力便将鱼提上了岸。这条鱼儿可是不小,足有一尺身长。
虎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鱼,悻悻地丢在一旁,看向顾冲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。
王老爹也震惊了,顾不上自己手中的鱼竿,眼巴巴地瞧着顾冲又一次将麻线远远地抛入了河中。
只是片刻功夫,那铃铛再次响起,顾冲起身之时嘴中还犯着嘀咕:“怎么这河内的鱼儿如此之多,想眯一会儿都是不能。”
虎子将手中鱼竿丢弃一旁,兴致勃勃地跑来顾冲身旁,“这位仁兄,我来帮你。”
两人合力将鱼拉上了岸,这条鱼儿较之刚刚那条却是只大不小。
“我叫虎子,你呢?”
顾冲点头微笑,“我……你叫我顾二中就可。”
虎子憨笑道:“二中哥,不知为何你所钓之鱼既大且快,而我仅能获小鱼,可否传授我钓鱼之法。”
“这有何难,那大鱼自是远离岸边,你只需将钓线放长即可。”
顾冲说着从一旁捏起一团软乎乎的东西,又道:“还有就是这钓饵,将白面蒸熟加入糯米,再搅拌一些香料,比起蚯蚓强上百倍。”
虎子似有所悟,连连点头道:“难怪你会钓到大鱼,原来如此。”
待顾冲再次将麻线抛入河中,虎子也不去钓鱼了,而是守在顾冲身边,两人说起话来。
“二中哥,以前我怎未曾见你来此处钓鱼?”
顾冲淡笑答道:“我新近搬来此处。”
“你姓顾,莫非就是那新搬来的顾家之人?”
顾冲含笑点点头,虎子惊讶道:“你是顾家公子吗?”
“你看我这身打扮可像公子?”
虎子慢慢摇头,紧眉问道:“莫非你在顾家为仆?”
“然也。”
“你既为仆人,为何还有这般闲暇出来垂钓?”
“呃……我家小姐想吃鲜鱼,我便来了。”
虎子信以为真,眼中满是羡慕,叹声道:“你这仆人做得清闲,我虽自由,却是比不得你。”
“为何?”
“我娘身有顽疾,每日需细心照顾,离不得人。”
顾冲点点头,稳声道:“做人当行善,百善孝为先。”
“可是我若不去做工,我与娘又该如何过活?每日只靠钓些鱼儿售卖,勉强度日终不是办法。”
正说着,王老爹在那面喊道:“虎子,还不快些钓鱼,你还要回去给你娘煎药。”
虎子回身瞧瞧王老爹,转过头来,向着顾冲笑道:“我走了,改日再来与你说话。”
“诶,这两条鱼,送你了。”
虎子微微一怔,摆手道:“那怎能行?这么大的鱼可值不少铜钱呢。”
“拿去,我很快还会钓到。”
说话间,铃儿响叮当……
顾冲回到家中,手中提着两条大鱼,笑呵呵喊道:“小蝶,看看这是什么?“
小蝶眉眼齐笑,欢喜道:“公子真得钓到了鱼。”
“那是自然,你家公子亲自出马,还不是手到擒来,快些起锅烧水,今儿中午咱们吃鱼。”
勾小倩听到顾冲之声,自屋内徐步而出,轻唤道:“公子……”
顾冲抬眼望去,见勾小倩蹙着弯眉,似是一脸凝重,便将手中鱼儿递给了小蝶,“先拿去厨屋。”
小蝶应声接过鱼去,顾冲来到勾小倩身边,问道:“可是有事?”
勾小倩点头道:“今儿早晨,栅栏外有人经过,起初我并未在意,只是那人每次路过都会放缓脚步,向院内望来,看着行迹鬼鬼祟祟。”
顾冲紧起眉头:“是何模样之人?”
“我在屋内也看不仔细,穿着一身暗灰色布衣,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仆人打扮。”
“她们可知道此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