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,他不知在心里问过自己多少遍,却始终找不到答案。
此刻从王建国口中说出,竟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希望的涟漪。
“那是当然!”
宋主任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,带着几分激动,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。
“医生护士是最大的难题,这些年,我四处奔波,求爷爷告奶奶,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“解决了这个问题,场地、设备这些都好说,就没有什么难事了!”
说到这里,宋主任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,他转过身,望向窗外那排光秃秃的杨树,枯枝在寒风中摇曳。
“可这谈何容易啊,”
他喃喃自语道:
“北大荒条件艰苦,留不住人才,那些大城市来的医护人员,来了没几天就走了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王建国握紧拳头,向前半步,语气坚定地说:
“宋主任,这次不一样!咱们队里新来的杨小花同志,她可是正儿八经在城里医院干过五年的护士,打针、换药、处理常见病,样样在行。”
“而且她愿意留下来,为咱们北大荒的乡亲们服务!”
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,仿佛已经看到了卫生所在这片黑土地上拔地而起的模样。
“只要有了领头人,再在村里找些年轻姑娘跟着学,慢慢培养自己的医护队伍,我就不信,这卫生所建不起来!”
王建国难掩眼底的雀跃,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随着他激动的动作轻轻颤动。
他往前探着身子,粗粝的手掌重重按在宋主任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,震得搪瓷缸里的茶叶渣都跟着翻涌起来:
“宋主任,你说巧不巧!”
他的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爽朗,惊得窗外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。
“书卓哥昨天从火车站接回个人——”
话未说完,赵书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耳朵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。
他慌忙伸手拉扯领口的风纪扣,却把纽扣错扣进另一个眼洞。
王建国浑然不觉,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,喉结在布满汗渍的脖颈间上下滑动:
“是他对象!杨小花同志可是实打实从市立医院出来的护士,护校正经八百毕的业!”
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牛皮纸,展开来竟是半张泛黄的《市立医院院报》。
报角残缺处,依稀可见“优秀护理标兵”几个铅字:
“我打听过了,她在急诊室值了五年夜班,发高烧、急性肠胃炎、小儿惊厥……这些常见病的处理,比咱们公社卫生所的大夫还利索!”
阳光斜斜照进窗户,在王建国手背上投下跳动的光斑,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帮沈春华修鸡窝时的草屑。
宋主任摘下老花镜,用衣角反复擦拭镜片,露出眼角细密的纹路。
他望着赵书卓局促不安的神情,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这个小伙子冒雪送发烧的知青去卫生所,自己却冻得落下病根。
此刻年轻人耳尖通红的模样,倒和当年背着病人在雪地里狂奔时的坚毅判若两人。